失败的母亲
作为母亲,慈禧太后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无论对亲儿子同治还是养子光绪。近代史学者杨国强曾评价慈禧,说她“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母爱”的女人。
亲儿子同治帝在情感上一直更亲近东太后慈安。步入青春期后,他有越来越强的冲动想摆脱母亲的控制。17岁时,在立后问题上,是同治帝和慈禧最激烈和公开的一次对抗。他没有选慈禧所中意的名门富察氏之女,而是立了与慈安太后有姑表外甥关系的阿鲁特氏为后。阿鲁特氏是郑亲王端华的亲外孙女,而端华是慈禧在“辛酉政变”中的政治敌手,后被赐死。
据时人记载和旗人世家后裔的口述,慈禧太后和阿鲁特氏一直婆媳不和,并强横插手儿子和儿媳的夫妻关系。同治帝不堪其扰,干脆独居乾清宫,后在近侍、太监的引诱下,跑出宫去冶游,留恋于京城最下等的娼馆,由此染上恶疾。按《清史稿》的说法,同治帝崩于天花,实则更大可能性是死于梅毒。
在《翁同龢日记》里有同治弥留时的情状:“御医揭膏药挤脓,脓已半盅,色白(比昨日微稠)而气腥,漫肿一片,腰以下皆平,色微紫,视之可骇。” “而太后涕泪,哭不能词,群臣伏地,不敢仰视。”
同治帝死后,载湉成了爱新觉罗氏里和慈禧在血缘上最亲近的一个。
翰林院编修朱寿朋所著《光绪朝东华录》里,记录下慈禧亲口对他人讲自己对幼年光绪“调护教诲、耗尽心力”的恩德:
“皇帝入承大统,本我亲侄。以外家言,又我亲妹妹之子,我岂有不爱怜者?皇帝抱入宫时,才四岁,气体不充实,脐间常流湿不干。我每日亲与涤拭,昼间常卧我寝榻上。时其寒暖,加减衣衿,节其饮食。皇帝自在邸时,即胆怯畏闻声震,我皆亲护持之。我日书方纸课皇帝识字,口授读四书诗经。我爱怜惟恐不至,尚安有他?”
身为大清实际最高权力者和爱新觉罗氏的媳妇,慈禧一边用心栽培着这位大清天子,一边又在光绪身上贯彻她的控制和影响。她命光绪叫她“阿玛”,即满语里的爸爸——在她心里,此生最大的恨意是不能像一个须眉男儿那样可以轰轰烈烈地做一番大事。
入关后,满清帝王效法儒家治术,以孝道治天下。慈禧更是为光绪立下了各种严格的规矩,如“每日必至太后请安,不命之起,不敢起,少不如意,罚令长跪”。当慈禧乘舆出行时,光绪必“随扈”,即便“炎风烈日,迅雷甚雨,不敢乞休”。
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五岁的光绪开始在毓庆宫读书。慈禧为他安排了教授过同治帝的两位师傅——署侍郎、内阁学士翁同龢和侍郎夏同善。二人为同榜进士,翁同龢主要教载湉读书,夏同善主要教载湉写仿格(写字)。另有御前大臣教习满语文、蒙古语文和骑射。
和喜爱冶游的堂兄不同,载湉从小就很用功读书。连一向对他严苛的慈禧也夸赞说:“非常爱好学习,坐着、站着、躺着都在朗诵诗书。”在翁同龢的教育下,光绪小小年纪已很有“天召”意识,他是把读书同做国君相联系的。
近代史学者马勇总结说:“在清朝所有皇帝里,光绪所受的教育是最好的。”
但对一个孩子成长最重要的爱和温暖,载湉是极度匮乏的。
自光绪被抱入宫后,醇亲王福晋一直牵挂儿子,为他担惊受怕,加之又有一个儿子夭折,最后她抑郁而亡。慈禧后来恩准醇亲王奕譞在毓庆宫照料天子读书。亲生父子中间隔着“君臣之礼”,谨小慎微的醇亲王从不敢逾越“界限”一步。
在长年的授课读书中,光绪和老师翁同龢建立起父子般的感情。他喜欢捋老师的胡子,上课时若听到打雷,就会吓得往翁同龢怀里钻。有一年,翁同龢要回老家常熟虞山扫墓,小皇帝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不得已才给了一个月的假,还和他约说:“下个月今天,朕与师傅相见于此矣。”
在相当长时间里,翁同龢是影响光绪最深的人。这种亲密,自然引起了慈禧太后的嫉妒。
“第一个身坐龙椅而脸向着未来的人”
随着年龄增长,这位少年天子的阅读不再局限于古代圣贤们的教诲。他对外部世界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急速膨胀。
美国传教士何德兰(Isaac Taylor Headland)1888年奉差来华传教,在京城待了二十多年,亲历百日维新、庚子事变。他的妻子是美国长老会的女传道兼医师,后来成为京城王府诸多福晋、格格们的私人医生,并被举荐到宫里为后妃们看病,因此和皇宫有不少来往。返美后,他写了一系列有关中国社会见闻和观察的回忆录。
光绪幼年时,太监们就为他买遍了京城能买到的各种西洋玩具,八音盒,会打鸣的公鸡、母鸡。像其他小孩子一样,他会把玩具拆开,发现里头藏着的发条。后来,他开始注意一切外国机械方面的东西,对一切发明都感兴趣,电话、留声机、火轮车、火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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